正月初二回娘家。早已讓我“仰視”的娃,一路念著家鄉老街的“套圈兒”。瞧這小伙,果真得了為娘的真傳,家鄉的傳統游戲,竟也在他的心里生根發芽了。
幾十個小物件往地上一擺,一排七八個或十來個不等,圍成一個長方形,似孫悟空的金箍棒畫了一道金光閃閃的圈,瞬間有了魔力,小時候的我便再也挪不動腳步了。小物件的擺放次序依價格高低而定,越遠越貴,越遠越香。人站在一米開外,手執或大或小、塑料或竹質圈圈,套中什么得什么。
虎年的老街,鄉音漫天飛,親切動人。年味滿街飄,熟悉又濃郁。有做糖人兒的,賣糖葫蘆的,炸臭豆腐的,做花式氣球的……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未能沒馬蹄,我們目標明確,直奔主題。“套圈兒”擺了三四個場子,不僅有小瓷件、玻璃球、塑料玩具,還有裝在小籠子里的兔子、鳥兒,養在魚缸里的金魚、烏龜等。
娃選了一靠里的攤兒,悄悄對我說:“經過短平快的市場調研,我發現這家生意不太好,咱得把格局打開。”于是某少年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且人小心不小,不該出手也出手,單挑價格高的、遠的套,為此白白犧牲了幾個圈。一旁的老公揶揄道:“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寶物在那里,我的圈兒在這里。”娃不置可否地笑,暗中改變策略,選擇難度系數稍小的下手,有所斬獲,將一只毛絨佩奇、一輛塑料挖土機和一只小烏龜收入囊中。
“老媽,盤它。”手中已無圈的娃對我寄予了厚望。追劇導致肩頸麻木的我,感覺肩更沉了,我站定俯瞰,審時度勢,似胸有成竹的軍事指揮家觀望著沙盤地圖,先拿下哪里呢?二龍戲珠的瓷制筆筒頗具古風,深得我心。我一腳支撐,一腳踮起,身體盡量向前傾,手臂往前伸,擺出青綠腰的反向造型,朝著目標“嗖”的一聲擲出了圈圈,可圈圈跟筆筒邊緣來了個輕淺kiss,旋即羞澀轉身。資深高手也失手,情何以堪?要不咱也華麗轉身吧,先積跬步吃窩邊草,再嘗千里饕餮大餐。就近連投三次,總算鼓勵獎似的,套得一只麥秸稈做的漱口杯。
瞧著手中僅剩的一根獨苗,我決定重拾初心——套筆筒,想起近日在哪個公眾號上看到一篇文章,“不確定性的存在以及奇跡出現的可能性,會讓我們的欲望有了落點,這才把我們和咸魚區分了開來。”我目不轉睛,屏息凝神,擲出的圈圈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不偏不倚落在筆筒身上,來了個熱情洋溢的熊抱。咸魚翻身,高手的一點薄面算是保住了。
夕陽下,老街人潮涌動,微塵中閃爍著星星點點的金光,像寫意的畫,溫存的歌,悠悠流淌著。我們哼著《打靶歸來》打道回府,手里抱著的戰利品,多半會被擱置家中哪個犄角旮旯,漸漸忽略遺忘,可滿足和愉悅長久充盈著內心,滋潤著鄉情。
想來,這些獨特的方言、傳統的游戲、熟悉的味道,一直藏于心中,淡淡一筆,輕輕一聲,便能將之悉數喚出,如同李谷一老師的保留曲目《難忘今宵》,一年又一年,情深意長,雋永馨香。(曉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