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手機的普及,人們查看時間十分簡單方便,傳統日歷越來越淡出人們的生活。我們小時候家里的墻上普遍掛著的那種厚厚的、巴掌大的日歷本如今幾乎見不到了。
在我的記憶里,每到年末最后幾天,父親都會去街上小攤位上,選購一本適合的日歷本,回到家后很有儀式感地掛在墻上,掛的位置要顯著,方便進門出門時一眼就能看到。等到元旦那天,父親便會站到日歷本前,用手一翻,聽著薄薄的、花花綠綠的紙頁滑過手指的聲響,聞著散發油墨香的味道,父親很享受這一刻,他用粗糙的手指撫摸著厚厚的日歷,沉思一會兒,在心里盤算新一年的計劃。似乎只有這樣,我們家在新的一年里日子才能過得踏實,才有柴米油鹽的著落。
那時的日歷本封面,印著的大多是喜慶的圖畫,什么“連年有魚”、“福星高照”等等。本子里醒目地印著農歷、月份、節氣等,看起來喜氣而樸素,溫馨而親切。雖說是一本廉價的日歷本,但父親小心翼翼地把它掛在墻上的動作,卻給人一種十分金貴的感覺。
我母親雖然不識字,但能看懂日歷本上的節氣和傳統節日,她是一位善于持家、懂得經營生活的人。她會在端午的前幾天,去河溝邊采來葉瓣肥大、青嫩的粽葉,為我們包上清香可口的粽子;也會在冬至那天,把豬肉和紅蘿卜剁碎,攪拌成鮮美的餡,為一家人煮上熱氣騰騰、可口的餃子;更會在除夕夜,為全家人準備好一桌豐盛的團圓飯。
不過,相對把日子過得有煙火味的母親來說,我父親注重的卻是把日子規劃得有條不紊。他在閑暇之余,愛站在日歷本前,翻看著日歷,在心里計劃著清明時,一家人要去給哪位祖先上墳;中秋節自己做月餅,做多少,給親戚鄰居分多少,都在盤算著。每當看到父親這樣面對日歷本時,我就能感受到,父親是個把日子過得井井有條的人。
我小時候,也是愛翻看日歷的,但不是像我的父母那樣,關注生活和家常事情。我墊著腳尖翻看日歷,是期盼著星期天和寒暑假的到來,只有到了那一天,我才能自由自在地瘋起來,什么下河摸魚、上樹摘果、雪中堆雪人等等,玩得不亦樂乎。
作為普通工薪家庭,過日子得講究精打細算。日歷本無形中就成了一家人的記事本。父母不識字,但這不影響他們在日歷本上“圖畫”。比如,幾號家里要買米面,他們就在那一天的紙張上,畫上米的形狀;幾號家里要買油,就畫上水珠的形狀。當然,日歷本的第一頁,往往記滿親戚朋友家的電話號碼和結婚的日期。
因為常常做家務的緣故吧,姐姐們感興趣的是日歷本上印著的各種生活小知識,什么廚房巧除異味,淘米水洗鍋、澆花的妙用,滅蒼蠅的妙招等等。生活中的許多小竅門,在日歷本上都能找到,給生活帶來了方便。
每當日歷本的紙張翻到最后一頁時,就是年末了,父親很有儀式感地從墻上取下舊日歷本,再掛上新日歷本,隨后自言自語地說:“真快啊,鍋碗瓢盆又響過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