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生長在農(nóng)村。農(nóng)村的孩子早當家。大約從七八歲上小學開始,每到農(nóng)忙季節(jié),我便利用假期或課余時間,跟著父母去下田,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兒。每到晌午或傍晚,母親總要早一點兒回家,為的是給我和父親準備飯菜。母親一到家,我家房頂上的炊煙便升起來,遠遠地看著,那炊煙在微風中飄啊搖啊的,像母親溫柔的手臂,向我們召喚著,召喚著,人還未到家,仿佛已經(jīng)聞到了飯菜的香味。雖然每餐都是粗茶淡飯,我們卻吃得特別香甜。
之后,我到幾十里外的縣城上了中學,回家的次數(shù)少了,但每次回家之前,我都要給母親寫信,告訴她我回家的日子。那時的交通還很不方便,回家的路全靠步行,而且要從午后一直走到傍晚。當落日的余暉抹上我家的房頂時,炊煙就已遙遙地向我招手,輕輕的,緩緩的,向我召喚著,召喚著。我知道,裊裊炊煙下,母親正在為我準備我愛吃的飯菜——韭菜疊饃,加小米稀飯。于是,我便加快了回家的腳步。
再以后,我到外地上學并參加了工作,回家的機會更少了。每次回家之前,我總要寫信或打電話告訴母親我回家的時間。當我經(jīng)過一天的顛簸,背著行囊走下長途汽車,老遠老遠就能看到家中的炊煙,像灰白色的綢緞,在房頂上飄啊舞的;它更像母親溫柔的手臂,牽著遠在千里之外的孩兒回歸自己的膝下。夜幕降臨時,我一邊津津有味地咀嚼著母親親手為我做的可口的飯菜,一邊與母親敘說著在分別的日子里彼此的思念,濃濃的母子親情在心頭彌漫。
母親已經(jīng)故去多年,可那炊煙卻時常縈繞在我的夢中,它像輕盈的紗,像薄薄的霧,像縹緲的云,更像母親溫柔的手臂,親切的目光,牽著我的手,牽著我的心,讓我在每年或細雨紛飛,或春陽暖照的清明時節(jié),攜妻帶子,千里迢迢來到那間生我養(yǎng)我,無數(shù)次升起炊煙的老屋,來到母親綠草茵茵的墳前……(吳振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