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不顧舟車勞頓回到老家,走進老屋,都會情不自禁地喊一聲:媽,我回來了——而回答我的只有風吹紗窗的聲音……
從孩提時代到長大成人,我的學習、工作等都還算順利,這對母親來說是莫大的自豪和滿足。記得第一次讓母親“牽腸掛肚”,是初中三年級最后一次期中考試,也就是中考前的那次。數學第一次亮了“紅燈”——不及格。我以為母親會責怪我,并自認為中考無望,便負氣“離家出走”,躲到一位同學家里。那時候(1988年)鄉下還沒有電話,母親費了很大周折才打聽到我的“下落”。黑燈瞎火地步行5公里多,大概晚上10點左右來到同學家。看到母親,我先是一愣,繼而知道“我犯渾做了傻事”。
深更半夜,跟母親走在回家的路上。深藍色的天幕上沒有月亮,只有眨著眼睛的星星。鄉間的小路黑黢黢的,兩邊雜樹叢生,葉子發出沙沙的響聲,有些瘆人。母親拉著我有些顫抖的手說:“孩子,別怕,有媽在……”回到家,公雞已經開始第一次打鳴。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我就背起書包重新回到了學校。后來經過拼力追趕,我順利地考上重點高中,繼而考上理想大學。臨上大學之前,母親為我準備棉被,我看她一邊穿針引線一邊偷偷抹眼淚,便故意逗趣說:“媽,這大學我不念了,在家陪您……”。母親一下子轉泣為笑:“傻孩子,媽這是高興的……”
上大學臨走那天,母親送了一程又一程,生怕我這次去了,就不再回來。看到這情景,我只得說:“媽,您這樣送下去,我就趕不上去省城的火車了……”母親慢慢停下腳步,看了我半天,輕輕念叨一聲:“孩子,以后的路得靠你自己走,走正道,千萬別走歪了……記得給家里寫信,媽等你!”
從此直到大學畢業,再到后來在外地工作,“分別——遠行——”,聚少離多,便成了生活中的新常態。不管刮風下雨、寒冬酷暑,每一次我離家或者回家,母親都站在家門口的馬路邊,目送我遠行或者期盼我回來。那一刻,母親的內心一定是不舍和欣喜相互交織著、糾纏著。直到如今,盡管幾十年過去了,母親站在門口馬路邊的那一幕還時常在我的腦海里上演……只是“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對于時間的悄然離去,有些人一旦分別,就不可能再見。正如母親的音容笑貌時常浮現,但那只能在想念中,在夢境中。
這一生當中,我和母親分別最遠的一次是我從合肥到黑龍江雙鴨山去看望姥姥。這是我第一次獨自出遠門,從合肥先到徐州,轉乘徐州到哈爾濱的火車,再從哈爾濱乘火車到佳木斯,從佳木斯再轉車到雙鴨山,其間只是在火車上的時間就長達60多個小時,這還不算中途轉乘等車的時間。加之在暑運期間,一路上幾乎都是站著。當我風塵仆仆、灰頭土臉、疲憊不堪地站在姥姥面前的時候,老人家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兒行千里母擔憂,乖孩子,這回該讓你媽擔心壞了……平安無事就好,平安無事就就好……”說完,泣不成聲……
“母親喲,到了離開家的時候,才理解兒行千里母擔憂。千里的路啊,我還一步沒走,就看見淚水在媽媽眼里,媽媽眼里流……”。“兒行千里母擔憂”。如今我的孩子也到了快要遠走高飛的年齡,因此更能體會其中的酸甜苦辣。
“萬愛千恩百苦,疼我孰知父母?”母慈子孝,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愿這血濃于水的親情與牽掛,薪火相傳,代代不熄;超越時空,歷久彌新!
(田家庵·翟樂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