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面見李園 進宮祝壽
輕車迅速駛向令尹府。
負芻一臉冰霜,靜待來人傳喚。在這個短暫的時刻,他在想以什么態(tài)度來見李園。
內心的憤恨像一團火在燃燒,他覺得若見到李園,可能會按捺不住自己的憤怒,要與他一番唇槍舌劍。
他的手在發(fā)抖!
項燕臨別的話突然在腦海中浮現,“大音希聲,大象無形,欲做大事者,必先靜其口!
他握緊了拳頭,狠狠拍拍腦袋,“我是怎么啦?復國事大,何必與他當面爭長道短?逞一時口舌之快,招來難測之禍,不值當啊,不值當啊!”
他想,“現在還不是與李園斗氣的時候。這個時候,還必須韜光養(yǎng)晦,裝出一副平和安然的模樣。只有這樣,盡管不會消除李園內心必有的猜疑,但不會引起他有強烈的反應!
雖然只是這一剎那的思考,也讓負芻收起了由于年輕而容易爆發(fā)的情緒。當聽到來人的傳喚聲,他深吸了一口氣,眼睛直視前方,大踏步進入令尹府。
李園根本沒站起來,明知負芻進來,他連眼都沒抬,依然在看各地的簡報。他是要冷落負芻,看看這個黃口小兒的反應。當然,作為一個十年的令尹,一個實際上的楚國的君主,他也不會把一個以前在他面前還流鼻涕的小屁孩放在眼里。
負芻憤怒了,一股熱血直沖頭頂,手不禁有些發(fā)抖。但他努力控制著自己,努力要讓自己這個肉身平靜下來。
“負芻啊負芻,你要鎮(zhèn)定啊,鎮(zhèn)定啊!不要在心中的仇人面前表現得不自在。減了風度,失了傲骨!
但他不愿發(fā)聲,他寧愿寂靜地站著。
久久,久久。
李園就是要用這寂靜的壓力來考察負芻的情緒和態(tài)度。
他當然希望負芻能夠出聲招呼。而且他還可以假裝沒聽見,再尷尬他一下,再來和他敷衍。
但負芻沒有作聲,一直在直直挺立。
這種尷尬的氣氛必須打破了,于是李園張嘴了。
“哦,是負芻公子來了?你看我這,事情太多,忙得不可開交。人老了,反應遲鈍,沒看見你,不要怪我啊。”李園說。
“沒有,令尹日理萬機,能夠接見負芻已經是負芻的莫大榮幸。到了令尹府上,見您操勞不斷,負芻豈敢作聲。況且負芻也想借此感受令尹孜孜不倦的氣息!
“哈哈哈哈。講得好,讓我高興。來吧,別站著了,坐吧。你我不必拘禮,彼此都是至親,就少了平時的那一套吧!崩顖@說著,坐了下來。見負芻仍然恭敬地站著,就沒再客氣,隨口問:“見過大司馬啦?”
“是的!
“情況清楚了?”李園問。
“當然。令尹欲派負芻上戰(zhàn)場,負芻能夠體會令尹的一片苦心。況且負芻也的確想有所作為,以光大我王族一脈。負芻十分感激令尹,故一離開司馬府,就立刻趕來,想聆聽令尹的教誨!
“好!好好!你能這樣想,令我十分高興。派你去,一來是要給楚國的名門望族作個榜樣。在這個多事之秋,你能出面,必會對楚國豪門大姓有引領之效。二來也是鍛練你的本領,增長見識,增加軍事謀略。楚國自古以來,王族子弟都要有軍事本領,經過戰(zhàn)場洗禮。我想你負芻當然不能例外。我老了,以后國家就要靠你們這樣的年輕人了,哀王熊猶將來也要靠你來輔佐。三來你雖為王子,但至今尚沒有封號和封地,我希望你能打勝一仗,讓國人信服,我就可以借此機會為你爭取!
“負芻感謝令尹的厚愛,回去后即稟報母親大人!
“這個不用了。”李園擺擺手,“你能理會我的苦心,足見你已長大,馬上可以獨當一面。你這就抓緊準備,不要太耽擱,抓緊走。走的那天,我設個家宴,與太后、新君一道,宴請德夫人、你和大司馬。你看如何?”
負芻心中漸漸火起,心想,“攆我攆得這么急嗎?你以為我會俯首帖耳地聽你的話嗎?”
他的臉上浮現了笑容,說:“回令尹的話,我馬上回家,稟報母親,明天即去大司馬府報到,按他的安排確定行止。”
離開令尹府,在回家的路上,負芻想,“今天他為什么對我去魯國祭祀的事一句也不問?他是希望我主動說嗎?”
也許,越是諱莫如深的事,越是藏著看不清的心機!
現在不能立即回到五福園去。負芻斷定,李園肯定已經派人監(jiān)視自己。他不由地掀開車簾往外看看,好象有人在后面跟蹤。
“回家,快點!”他對馭手吩咐道。
已經有十幾天沒回家了。一進家門,他忙到母親的正房去請安。一掀門簾,看母親正在審視一件綿云飛鳳長袍,于是問道:“母親大人,孩兒給您請安了!
德夫人平靜地看了他一眼,說了聲“回來啦!比匀蛔屑毧村\袍上的刺繡。
見負芻有詢問的樣子,她便說:“下月二十五是太后的壽誕,家里再窮,也不能短了禮。這不,我已經準備了兩對玉琮、一枝鐵血珊瑚。你看這錦袍,這是我讓鮑公定制的,剛剛送來,我想看看做工。太后這個人很挑剔,一針一線不周正,她嘴里不說,心里真會不痛快。這禮不送不行,送了又怕惹事!
聽母親這么說著,負芻突然想起什么,自言自語道:“太后的生日,不也是熊猶登基百日嗎?”
“是嗎,你怎么想到這個了?”
負芻回過神來,說:“母親何時進宮?孩兒想隨您一起去。”
“現在就去。我去就是行個禮,你去干什么?不要讓太后看見生厭,新王不自在。”
“看母親說的。我又不是老虎,他們怕什么?我要跟隨您進宮,有點想法。”負芻回答。
“什么想法?”
“去了再說!
母親不知道負芻要干什么,但也沒反對他進宮。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見,待人處世也是宅心仁厚,張馳有度。他要去就去唄。
臨行前,負芻向鮑公交待了件事情。
進宮,路上,前車行,負芻就看見有一車在后遠遠相隨。
負芻冷冷一笑,自言自語:“該來的,真的來了!
入宮,給太后送禮的人絡繹不絕,等了許久,才獲準進了太后宮。
李嫣一臉喜色,見了德夫人也沒有平靜下來。
德夫人忙與負芻按規(guī)行禮。
“德夫人請起吧,來坐下說說話吧。未亡人之壽誕,本想平平淡淡過去就算了。哪知宮中的幾個姐妹們非要辦,鬧不過她們,未亡人也就同意了。
唉,這個多事之秋,能添點喜氣,也是應該的。”李嫣說著,抬眼看了看負芻,說:“負芻公子嗎?孩子長得真快,看著看著就長成大人了,這么大個。德夫人,你也好生有福氣!”
“太后客氣了!钡路蛉舜鸬,“這孩子,窮長個子,還不懂事呢,讓做母親的天天操心。以后還請?zhí)蟾裢馓邸!?
說著,她揚揚手,一行送禮的人進來了。
李嫣看到那枝虬曲扭折、色如滴血的巨大珊瑚,頓時睜大了眼珠。她說:“妹妹何必如此勞心,送此大禮?你只要心里有我,來我這說說話不就行了?德夫人,你太客氣了!
“你我本是一家人,給太后表達點心意,是我應盡之責。只要太后滿意,我就高興了。還有,”德夫人叫人打開了錦袍的包皮,把錦袍打開,頓時,一屋之內,金光四射。
“這只飛鳳是我讓人專門用金錢繡成,誠心懇望太后鳳凰于飛,母儀天下!钡路蛉苏f。
李嫣笑了。
今天心情確實不錯。
負芻忙上前施禮,“稟太后,負芻還有一個建議,想請?zhí)蟛杉{!
“什么建議,說吧!
“太后壽誕之日,即是我新王登基百日之時。此乃我楚國雙吉,吉上加吉,即為喜字。故負芻以為此一吉兆,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俗話道,百日為新,三月一變。負芻建議太后何不辦個雙喜慶典,以昭太后之懿范,振新王之聲威,內服朝野,外攝敵國!
李嫣眼睛一亮,“公子不提醒,我還真忘了。好啊,既然國人要給未亡人辦壽誕,不妨將新王百日也一塊辦了。”
“那太后恩定了?”負芻問道。
“嗯,不,待我與令尹商量以后,再決定吧!
離開太后宮,負芻的車跟著母親的車,駛往家中。不出所料,后面有車遙遙相隨。
當車從北大街拐彎,穿過長長的東巷,再往北拐不遠時,負芻的車減速了。而此時,一輛與負芻的車一模一樣的輕車從后面趕上來,并排前行。
負芻拉開車廂的側簾,彎腰提氣,一縱身,跳進了并排行駛、同樣拉開側簾的輕車。負芻一跳上來,這輕車立即掩簾加速,迅速駛入右邊的一個小巷。
就在負芻的輕車駛進小巷時,后面相隨的車也從東巷拐彎往北,仍然死死盯著德夫人一行。直至看到他們的車駛進自家的大院,大門關上,這車才扭頭回去。
負芻出了東門,加速駛向八公山中的五福園。 (未完待續(xù))
(孫獻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