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山雨欲來 李園的暗算
負芻正在齊國的魯山努力說服朱英。
而此時壽春的令尹府中,李園正在踱步。
今天,不知為什么,他心中異常煩躁,雖然宮外寒風陣陣,但他的身上卻陣陣燥熱。
這是一種不祥預兆嗎?他在心中問。
他拍拍頭,想讓心慢慢靜下來。
新王登基一個多月了,國內國外一切都很平靜。不遠的大街上,依然是小攤小販的吆喝聲。
“來人,來人!”李園喊一聲。
“馬上有人過來,問道:“令尹大人有事?”
“把司寇陸子期傳來。”李園下令。
很快,司寇陸子期過來,一進令尹府,他便問:“令尹召卑職來,有何吩咐?”
“新王登基已經一個多月了,我要你注意觀察各方反應。現在,有反對的嗎?特別是王族大姓?”
李園喝了口水,不待陸子期回答,接著說:“這兩天,我感覺有點不對勁,總覺得府中有陰影,身邊有殺氣。我不明白,這陰影和殺氣是從哪里來的呢?”
“令尹多慮了,屬下暫未發現什么異樣,除了這幾天未見負芻公子。”
“你說什么?負芻不在城里?到哪去了?”
“屬下問過,說是代其母親德夫人回魯祭祖,恐怕要過幾日才能回來。”
李園突然心里激起一陣凜寒,心想,“負芻,這個負芻,會不會就是我心中這莫名的陰影呢?”
李園的腦海中開始浮現出負芻的模樣。
說實話,在宮中的時候,這個負芻還是個牙牙學語、逐漸撒潑打混的小男孩。從德夫人搬出了王宮,他便很少見到負芻。只是國家大祭或者宮內大典時,才能看到漸漸長大的、始終低眉順眼的他。有時把他的師傅叫來問一聲,只知道這孩子胸有大義,才智過人。至于人是什么脾氣、有什么喜好、平時都在干什么,李園心中都是模模糊糊。
只有這次熊猶登基大典,他突然發現,負芻似乎是在一晃之間,就已經變成血氣方剛、風華正茂的大小伙子。這讓他有些吃驚,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寒意。大典過后,他指派陸子期加強對負芻的監視。從陸子期傳來的報告中,李園知道負芻心胸不凡,大言不慚,常常說要興復楚國,擊敗強秦。盡管沒聽到過對他李園及國內朝政有什么怨言,但李園知道,一個有著沖天抱負的人,要想實現它,就必須要掌握朝政,控制軍隊,不然則一事無成。既然他有這種企圖,必然會有攬政的行為。就是現在沒有,將來會不會有?
而且據陸子期來報,這個負芻與項燕之子項伯、左史之子鐘儀吾、大姓潘公之子潘崇經常在一塊兒喝酒、玩耍。城南葉公之子葉居,也常與他來往。雖然未見叛逆之行,但也有結黨之嫌。所以要警惕,不可掉以輕心。特別是他與項燕之子項伯結交,更不能不讓人警惕。
“這個負芻回魯國真的是代母祭祀嗎?是不是與什么人串聯呢?”李園憑著直覺,覺得負芻到魯國去,明為祭祖,實有不軌之行、不臣之為。這個越來越大的孩子,很快就會成為熊猶的強勁對手國。
“如果我李園不在了,他母親不在了,他熊猶能控制得住負芻嗎?”
他覺得,這個負芻,或早或晚,必然會與孱弱的新王分庭抗禮。
想到這,李園的后背陣陣冷汗。
看著李園緊急眉頭,陸子期忽然笑了。
“司寇為何發笑?”李園忙問。
陸子期忙回答:“您是堂堂令尹,大權在握,何必對一個乳臭未干的人費這么大腦筋?把他除掉就完了,誰還敢講個不字,在令尹面前呲牙?”
李園搖搖手,“不可不可。我這個人,當年奉詔為國除賊、殺了黃歇以后,我的手是再也不愿染血腥了。再說負芻這孩子,調教好了,未嘗不是國之棟梁、熊猶的左膀右臂。當然,教化不力,也可能是國之大賊,不可不防。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干脆讓他從軍吧。他也大了,哪能天天斗雞走狗、無所事事,他也該為國效力了。”
“令尹妙計!妙計!派他從軍,依臣建議,就派他到秦楚打仗的前線去。如果他能帶兵打勝仗,當然好。如果打敗了,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治他的罪。要是打死了,正好給令尹除掉一個心腹大患。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令尹您要抓緊實施啊!”
聽陸子期對他的想法這么一豐富,李園眼前一亮,說:“你去吧,給我盯著負芻什么時候回來,都干了什么;回來之后都與什么人聚集活動。有什么動靜立刻報我,不可馬虎。現在國家是多事之秋,不容我們有一點閃失。我馬上到項燕那去,讓項燕迅速安排。”
陸子期走了。李園靜下心來,想好如何對項燕說這個事后,喊了一聲,“備車,到大司馬府去。”
兩人進宮坐定。項燕抬起了眼睛,等待李園講話。
“我此次前來,主要想聽聽近期的態勢,秦國又有什么新動作。”李園說。
項燕的臉上出現了陰影,臉色變得凝重,停了一會,說:“邊報不是已經報給令尹了嗎?令尹為何還要專門來問,令尹的意思是?”
“因為看到駐秦國使者來的報告,說秦國已經對楚國近期有所圖謀,但細節不清。事關國家安危,我不得不關心啊。”
“據可靠消息,秦王近期多次召開朝會,商討侵伐楚國,朝會上,王翦一直反對,以為時機不到,但將軍李信等一力贊同,力請出兵。據可靠消息,秦國正在修整通往我國的道路,就在平輿不遠之地屯積大批糧草和軍具。這都是要進攻我國的信號,不然他在兩國交界處放那么多軍需物資干什么呢?依臣看,秦楚兩國必有殊死一戰,臣看這一天很快就會到來。臣為大司馬,這心一天到晚都在繃著,每過一天,臣的心就繃緊一分,就感覺這秦軍就要來到眼前。我楚國真的是岌岌可危啊!令尹啊,臣吃不好,睡不著的原因就在這啊。”項燕說道。
“大司馬為何長他人威風,滅自己之氣?想我楚國雖不是好戰之國,然也是帶甲百萬,車萬乘、騎十萬匹,士氣高昂。秦兵真的侵我河山,滅我氏族,我千萬楚民,必然會奮起一戰,擊敗強秦。”
“令尹有如此雄心壯志,絕決之心,令臣倍受鼓舞。臣相信在令尹的領導下,必能擊敗強敵。然我楚國自先懷王以來,國力衰弱,軍力大減,難與秦國爭鋒,只能采取守勢。現今秦王連滅韓趙,鋒銳難當,其伐滅楚國的狼子野心已經暴露天下。我們的準備必須要提前進行,尤其是糧草軍械,絕不可高枕無憂,無所事事,有準備與無準備是兩碼事。”
“為了強軍,早做準備,我還有一個想法。”李園說:“保家衛國,匹夫尚有一責,更何況我王族重臣呢?我的想法是,把現今王族、大姓、重臣的子弟們都動員起來,讓他們參加軍隊。我要頒布一道詔令,今后,王族重臣子弟,不參軍服役為國效力者,不得在朝為官;不奉令投軍規避兵役者,輕者削籍為民,重者格殺示眾,以儆效尤。我想,只有王族、朝臣帶頭,才能振奮軍心,凝聚人氣。”
項燕一聽,一拍腿,“卑職以為,這是個好辦法。王族重臣子弟,自小就學弓馬技擊,又都經過軍事訓練。如果把他們都召入軍隊,我楚軍必如虎添翼,士卒們的斗志將如火如荼,何愁不能擊敗強秦?”
項燕頓了頓,問:“只是這些人不可能一股腦都投軍,令尹想讓哪些人作為第一批呢?”
“那大司馬看負芻如何。他是先考烈王庶子,派他投軍,將有極強的號召力?”
項燕愣了愣,認真地盯著李園。
“大司馬不要有其它想法,我打算派負芻投軍,是想向國家上下表明,捍衛我楚國,王族不會置身事外,先考烈王之子都上戰場了,其他人還有什么好說的呢?”李園忙向項燕解釋。
“令尹要給他個什么軍銜呢?派他干什么、把他安排到什么地方呢?”
“我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讓他在你手下做左將軍吧。我希望他能迅速成長,為國家出力,今后好輔佐新君。如果大司馬能把他派到平輿去,讓他在與秦軍對壘的前線,及早熟悉秦軍的戰法,感受其力量,摸清其特點,我想對他的成長,是再好不過。”
“臣知道了,負芻公子,先考烈王之子,萬金之軀,不能出現閃失。如何安排,容臣想想,再報令尹如何?”
李園感到項燕已經同意了自己的計劃,再硬要讓他按自己的意圖安排負芻,恐怕就過了。于是回答道:“負芻公子當然不可出現閃失,不然我如何對得起先考烈王在天之靈?又如何向德夫人交待?所以我要你派專人服侍他,如果沒人,我來派,務必照顧好他。負芻是王族子弟,要嚴格要求。務請大司馬要將他在軍中的行為表現如實告訴我。”
“派人就不必了。既然令尹要將負芻公子派到軍中,我自然有人侍奉他。令尹對他嚴格要求,著實令卑職欽佩,卑職一定將他平日的作為稟報給令尹。”
李園走了。
看著李園遠去的背影,項燕默默在心里說:“山雨欲來,風信已現。令尹要對負芻公子動手了。” (未完待續)
(孫獻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