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會越長越大,爸爸會越變越老,我們會越離越遠——這是沒法子改變的事情。我們在電視上不是看過這樣的鏡頭嗎?一個老爺爺,帶著老花鏡,捧著老照片,說著自言自語的話,想著遠行的兒女……現在想來,這就是爸爸以后的生活啊!所以,這一次旅行,我更不會像別的父母那樣,哄著你、討好你,讓你在那些美麗的景點前拍照啦。那多沒有意思啊,就你孤零零地一個人站在那里。我要盡量多地與你合影。這樣,五年后,十年后,二十年后,我們在不同的地方,端詳同一張照片時,我們就會知道,曾經的某年某月某日某處,我們在一起。
爸爸想讓你擁有更多的現實的快樂。爸爸以前認為,經常在外面跑的孩子會聰明活潑些,經常旅行的孩子眼界會廣闊遼遠些,經常接受名勝熏陶的孩子氣質會卓越出眾些——現在,我不這樣想啦,不再那樣一廂情愿地給你的旅行增加那么多附加值啦。你喜歡坐車跑長途,你喜歡睡陌生的標準間,你喜歡在任何一個景點玩水撿石頭,都由你。旅行的主要目的是悄悄地滋潤出一份好心情,而不是刻意地增長知識。你在學校已經夠累啦,送你一個純玩的旅行吧!放心,我也不會強迫你寫作文。如果《暑假作業》上有這么一項,那就咱倆一塊完成吧!
爸爸想讓你體驗更多的成長方式。你還記得濟南九如山的那些瀑布嗎?它們傾瀉而下,蔚為壯觀,不是告訴你,只有高起點,才能大不同么?它們在半山腰受巖壁撞擊,水流激蕩,不是告訴你,只有大挫折,才有大精彩么?它們在山谷匯流成溪、成河、成湖,不是告訴你,只有大胸懷,才有大格局么?還有,西安厚重樸實的城墻,青島激情澎湃的海浪,龍門一絲不茍的石刻,烏鎮寧靜悠閑的小橋……還有,淮北臨渙那個做糖人的老爺爺,河南焦作那個賣字畫的老伯伯,少林寺里表演武術的僧人,黃山石階上販賣蔬菜的挑山工……在旅行中,如果你能對不同的人有所感悟,能學會從景物中看人物,就是一個大收獲了。
最后,這可能源自一個父親對孩子的依戀。在你出生之后,爸爸就幾乎失去了所有的遠方。你就是我的景點,就是我的遠方。對“沒有出息的”爸爸來說,你擁有無比強大的牽引力——如果你不在,那么北京不再古都,西北不再浩瀚,成都也不再悠閑,一切景點都會黯然失色。我曾經創下在江西井岡山連續兩天打八十分、連賓館大門都沒有邁出的記錄,我的一個同事曾經創下在山西五臺山連續兩天摜蛋、連五臺山的一個臺階都沒有攀登的記錄。孩子,不是我們愛打牌,而是家人不在身邊,再美的風景又怎樣呢?
(田家庵·孫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