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爺爺離開我們快有一年了。
爺爺去世前三、四年,因為年齡偏大,不能照顧自己。我的父親為了生計仍然在外務工,就把爺爺接到自己務工地生活,但爺爺很想家,經常鬧著要回家。再后來,爺爺患了老年癡呆,父親就把爺爺送回老家,由二叔負責他的衣食住行。但爺爺依然經常說“要回家”,可能是在外地奔波幾年的緣故,給他造成了心理陰影,擔心不能落葉歸根,再加上老房改造,祖宅變成了三層樓房,他找不到以前熟悉的記憶,所以即使已在老家生活了,依然經常說要回老家。
爺爺于上世紀20年代出生,經歷了各種時代巨變。三十多歲時我奶奶就因病去世了,有人給他介紹對象,他都婉言謝絕了,那時家里成分不好,加上還有四個孩子,如果再婚,家庭情況可想而知,爺爺就這樣單身過了五十多年,直至去世。
他小時候,家庭還算殷實,有幾十畝土地。可到了爺爺當家主事時,家里就一窮二白了,還有個地主成分,日子自然比別人家都要難過些。我父親讀書到高中,就沒有機會再繼續深造了,包括參軍都是受限制的。爺爺讀過幾年私塾,算是文化人,本村和附近鄰村有紅白喜事,他都是作為支客到場的。
爺爺很開明。爺爺深深理解讀書的重要性,為了能讓家里出一個人才,他通過各種關系,把我三叔的戶籍從老家遷到潘集區,潘集區考中專的錄取分數線比我們老家低二十多分,加之三叔學習很刻苦,三叔成為了我們家父親這一輩唯一走出農村的中專生,當了一名人民教師,有了城市戶口,吃上了商品糧。這一直被爺爺引以為豪。
爺爺很嚴厲。我們村很多小孩都怕他,包括近門的幾個堂叔。記得有一次,要給自家稻田地澆水,因為稻田地距離東大溝很遠,只有用水泵從田地附近的深井里取水,但井水量并不大,有兩家同時抽水時,就抽水出水了,所以只有排隊,逐戶進行。因為夏天天氣太熱,我忍受不了長時間高溫暴曬,就偷跑回來了。被爺爺發現后,要用鞭子抽我,媽媽心疼,還要護著我,爺爺不讓,結果還是挨了鞭子。
爺爺也很慈祥。我老家離雙橋中學有6公里,全里土路,遇到下雨天,都是爛泥路,加之我個頭較小,初中三年讀下來難度很大,所以我11歲時就離開家鄉,在潘集三叔家住,讀初中。那時太小,經常念家,半年后,想回家,再也不想在潘集讀書了。爺爺知道后,趕忙給我做思想工作,我依然想不通,最后,爺爺說:“我帶你到龍湖公園玩,好不好?”,我點了點頭,那是我第一次到公園,看到老虎、獅子、猴子等新奇的動物,爺爺還給我買好吃的,我很快就忘了要回家的事,以后,我再也沒提過不在潘集讀初中的事情。
爺爺會持家。1994年,我讀中專,成績不好,是委培生,花了五千多元,那時候,這筆錢是個大數字,父母被迫外出打工。為了省點路費,父母過年都未回家。過年時,爺爺帶著我們兄妹四人,蒸包子、炸圓子、包餃子、貼春聯、放炮仗,雖然父母無法陪伴我們過春節,跟爺爺在一起過年也能享受到過年的喜悅。
慢慢地,我們長大了,都離開了家鄉。爺爺一個人單獨在家,自己負責衣食住行,雖然在錢的方面,從來不用愁,但他確實很孤單。
謹以此文紀念我的爺爺。
(田家庵·魏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