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縣報恩寺的第一道門上有一副紅色對聯:天宇雖寬不潤無根之草,佛門廣大難度不善之人。門上方有四個金色的大字“報恩禪寺”,字體渾厚古拙。這原是北宋天圣年間(公元1023年-1032年)建造的九級佛塔的遺址,名字叫“天圣塔”,佛教稱“阿育(Ashoka)浮圖”。到1862年的時候,佛塔倒掉六層,僅剩三級。經歷文化大革命后,僅存的三層也搖搖欲墜,在1977年被全部拆除。拆除殘塔時發現了精美的地宮,地宮里不僅有金碧輝煌的壁畫,還有一個石匣,里面裝著銀棺金槨和佛教中至高無上的圣物舍利寶瓶,另外還發現了建塔時候的一方碑刻。我想,這些東西一定是世所罕見的寶物,不僅對研究歷史、研究佛教有著重要的學術價值。
在緊靠第一進山門的院子東西兩邊,各有一棵郁郁蔥蔥的古銀杏樹。兩棵都是雄株,栽植于貞觀9年(公元635年),距今已有1382年的歷史了。樹下有一巨大的石碑,是乾隆四十四年(1779年)大雄寶殿重新修成時立的,字跡已然模糊不清,用來作碑座的神龜赑屃從脖子處斷開,殘缺的龜頭還在。據說此碑文革時期遭受致命破壞,也許是經歷了佛教中所說的劫難吧。好在那些風風雨雨都已經過去,現在終于迎來了春和景明的好天氣。
院子北邊是雄偉氣派的大雄寶殿,里面供奉的是釋加牟尼本尊佛。這也是報恩寺的主體建筑,建在一米多高的石臺基上。從碑刻上得知,唐朝時修建的大殿在1768年遭到火焚,目前的這個大殿是乾隆四十一年(公元1776年)由一個叫際清的高僧倡資重修的。一棵樹下,青青草地上,兩頭健壯的小羊前腿弓后腿蹬,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欲用角抵向對方。羊身上的肌肉充滿彈性、充滿活力。這就是被稱為“壽州內八景”之一的“石羊抵頭”。殿內有一些僧人和居士正在高聲誦經,佛音悠揚。害怕驚擾了神圣的宗教儀式,我們輕輕走進去,欣賞另一個被稱為“壽州內八景”的半人高的香爐,爐壁四周鐫刻著壽州城內著名的景點,因而得名“城中城”。正中佛堂上,立著巨大的三尊釋伽牟尼佛像。大殿東盡間的正面墻上,嵌有元代大書法家趙孟頫的“南無釋迦牟尼佛”刻石。篤信佛教的趙孟頫,為了突出“佛”至高無上的地位,對這七字的排列,頗花了一番心思。“佛”字居中直行上部,右直行為“南釋迦”,左直行為“無牟尼”。趙孟頫在我國書畫史上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我感興趣的是他在傳世佳作《壽春堂記》中對“壽春”兩字有精妙的解讀。他認為“壽春”不僅指“人壽健而家春和”,更因欣逢盛世,普通百姓能有機會好好孝敬父母,有條件精心培養孩子,心懷滿滿的感恩之情,“如在壽域,如登春臺”,人生何其快意!東西兩側偏后靠墻的位置,分立著省級重點保護文物泥塑十八羅漢像,現僅存十五尊,是清朝時期著名雕塑家楊惠之的作品。楊惠之的十八羅漢像存世極少,非常珍貴,現在能找到的全國只有兩套半,另兩處分別在杭州和拉薩。細細看來,這些羅漢神態各異,栩栩如生,不愧出自名家之手,是當之無愧的國之瑰寶。
再往前走,就是第三進院落里的毗盧佛殿了。毗盧佛,是“毗盧遮那佛”的略稱,“毗盧遮那佛”是釋迦牟尼的法身佛。佛教中有“三身佛”之說,即法身“毗盧遮那佛”,應身“釋迦牟尼佛”,報身“盧舍那佛”。對這三尊佛像的關系,佛教中有一個精妙的比喻:法身佛如明月,報身佛如月光,應身佛如月之影。即使水干了,月亮的影子不見了,但月亮依舊存在。就是說法身毗盧遮那佛,不管在什么時候都永遠存在,可見其在佛教中的地位非常重要。但眼前的這個大殿,應該是近些年來新建的。據相關資料記載,嘉慶十六年(公元1811年)復修大殿的時候,在現在的位置上,建有毗盧閣,并把山門移到了院子中間的位置,形成了以佛堂、二佛殿、大殿、毗盧閣為一直線序列、三進重院、總面積14700多平方米、江淮大地首屈一指的傳統寺院建筑群。
寺院的附近,生長著一種香草,叫“離鄉(香)草”,既能用香味的“香”,也可以用家鄉的“鄉”。如果換個地方去栽,“離鄉(香)草”能活,但不再有郁郁的清香。據說有一些臺灣、北京的植物專家異地試種過,都沒有成功。壽縣的老百姓都說這種草,凝結著楚國將士們濃濃的感恩意、深深的思鄉情。
(吳 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