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個離開故鄉的人,在另外一座城市里生活、奮斗、扎根、圓夢,那么他需要多久才能從內心深處認同這個地方,融入這里的山山水水,人情風物,從而產生“這里亦是故鄉”的歸屬感。以我的感觸,大約需要十幾二十年或許更長的時間。
八九歲隨父母離開家鄉,一直在淮南學習、生活,直到工作、成家立業,如今已有三十幾年了。人生過往中幾乎所有的快樂悲傷、憂郁彷徨、驚喜感動,都發生在這里。有時登上舜耕山,眺望這座熟悉的又在不斷變化著的城市,突然就被一種深深的依戀所包圍,那是一種難以割舍的家的感覺,如一杯醇酒,像一首老歌。
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我上小學,還不知道這座城市有多大,印象里樓都不太高,方正而結實,平房很多,紅墻灰瓦,一排排,一片片,街上偶爾駛過的是那種藍白相間的枕頭面包一樣的公共汽車,還有就是驕陽下賣冰棍的老太太打著竹節板的叫賣聲:“豆沙冰棒,礦務局的豆沙冰棒”,那沙甜的滋味是現在的“哈斯達根”無法企及的。因為喜歡集郵,我去過最多的地方是洞山老郵政局,為了節省兩毛錢買郵票,我從泉山出發,常常步行來回。化三建禮堂、公交公司、鐵路俱樂部、青少年宮,那條林蔭大道的每一個路口,每一塊方磚都印記下了我輕快的步伐。現在,每當經過這里,許多老建筑物都面目已改,我卻總是不由自主地去尋找,尋找為數不多的曾經熟悉的痕跡,尋找那個天真快樂、心無旁騖的少年的身影。
我的三年高中時光在淮南二中度過。昏天黑地的學業,迷茫未知的前程,卻難以遮掩青春勃發的光芒。高三寒假前的新年之夜,我們幾個要好的兄弟在班級元旦聯歡會結束后,興致盎然,集體決定去看夜場電影,那一晚看的什么影片已記不清了,只記得散場后我們排成一排,肩并著肩,從老龍湖電影院沿著大街一路走回了學校,十幾公里呀,穿越了整個東城,回到寢室的時候天快亮了,卻一點也沒感到累。那晚飄著雪花的天空,筆直遙遠的馬路,還有扯著嗓門唱著黑豹樂隊《無地自容》的我們,永遠定格在青蔥歲月的記憶里。
后來,工作了,戀愛了,成家了,才算真正地投奔社會,融入生活。每日在公交車上從城西到城東趕著去上班,充盈飽滿的姿態里是奔忙,是打拼,是草根族的糾結,是小人物的堅忍,偶爾觸景生情,偶爾思索人生。最喜歡坐在冬季的末班車上,空蕩蕩的沒有幾個人,廣播里不時報一下熟悉的站名,其他時間一直很安靜,窗外,是清冷的街道,匆匆的行人,汽車不緊不慢地開著,城市的那一頭,是家的方向。在滿懷夢想并默默奮斗的平凡歲月里,清苦,卻溫暖。
就像一個孩童最終會長成一個健壯陽光的大小伙子一樣,與他相伴的日子你渾然無覺,驀然回首,你會驚詫于他的改變,感慨于成長的神奇。這個城市就是這樣。如今隨處走走,你會發現成片的高樓拔地而起,馬路寬敞明亮,山水環繞間,綠樹掩映,夜幕降臨時,霓虹閃耀。通暢的洞山隧道,延展出另一個新興的城區,晨霧中,一群白衣老人在別致的鋼琴樓房旁邊舒展筋骨,多么像一幅水墨山水畫卷。八公山豆腐、地質公園、新四軍紀念林、少兒舞蹈、花鼓燈,每一張都是淮南如數家珍的名片。城市如此,我們其實也一樣,工作逐漸順風順水,生活變得紅紅火火,房子大了,買了新車,每一天都充滿了活力和希望。終于明白,只要心存夢想,只要不懈努力,一切終將實現。
放眼華夏,當“神舟系列”在酒泉衛星基地騰空而起的那一刻,胸中更多了一份自豪感。因為,“神舟”火箭助推器里的燃料,就是由我所在的企業自主研發生產的。這黃褐色的液體,經過我們辛勤地加工創造,注入飛船助推器,點火升空,載著華夏億萬兒女的希冀,去遨游太空。遙望蒼穹,我真實地感到了“中國夢”與淮南、與我們那樣近,那樣親。
許多年過去了,我在這個城市留下太多的記憶與眷戀,將來,我依然與它一起經歷,一起成長,因為這是我的城市,我的淮南。
作者簡介:
董 濤,安徽省散文家協會會員、淮南市作協會員。已在《青年導報》、《新安晚報》和《淮南文藝》等各類報刊雜志發表小說、散文50余萬字,出版個人文集兩部。
(田家庵·董 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