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春天,眼看著一場又一場繁盛的花事從身邊匆匆掠過,無緣攜手,無法等待,我未能逢著它的登場,亦不能目送它的離去。在這幕以花為主角的春之劇中,我始終是那個游離于春天邊上的看客。不,我甚至不能算一個合格的看客,只是一個在心中勾勒春天的臆想者。
站在教學樓四樓那一扇可以呼吸到新鮮空氣的窗前,我深深地理解了囚鳥對天空的愛,和那種可望不可即的悲哀。陽光如此明媚,生命本該妖嬈。縱橫的立交橋上車水馬龍,呼嘯的汽車載著熱情奔赴春天的各個角落;對面理工大學的操場上,無數青春蓬勃的身影正盡情揮灑著過剩的荷爾蒙;樓下圍墻里的花開了,開得那么熱烈,如同生命在燃燒。不由想起那種名為“荊棘”的鳥,一生中只歌唱一次,就是這一次,把自己深深地扎進最鋒利的荊棘,發出世上最凄美的絕唱。眼前的那一樹繁花,也是在泣血綻放嗎?不然為何,紅得如此耀眼,似乎要把我的心也洇染出一絲血跡來?“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牡丹亭》里的唱詞不合時宜地冒了出來。是花,都逃脫不了這番命運吧。四季輪回中,開了又謝,謝了又開,在這來與去之間,有過多少歡喜,有過多少等待,有過多少徘徊?
生命如花,開時絢爛,落時靜美。
愛花,乃人之天性。近日網上的各類朋友圈,無不蔓延著一片花海。無論男女,還是老幼,無一例外地加入了“秀春”的隊伍。這是一場春的盛宴。油菜花、桃花、梨花、海棠花、櫻花……還有很多我叫不上名字的花兒,甚至有人秀起了家門口的麥田。那一刻,我竟羨慕起了照片中那一片青青麥地中給莊稼噴藥的農人,可以真切地觸摸溫軟的大地,可以盡情地嗅著風中泥土混著麥苗的清香,可以獨享那一片空曠靜謐的世外桃源。他是離春天最近的人,而我,不是。
想起了小時候故鄉的淮河邊那一片片金黃的油菜花;想起了中學母校的圍墻外那些無名的野花;想起了當年的公社大院中那花開得恣肆任性的三層大花園;想起了媽媽每次給兒時的我編小辮子的時候,總要從開得正熱鬧的枝頭摘下一朵月季插在我的發間或辮梢……我還想起了我們那些如花般的青春歲月和朦朧愛情。
曾經,它們無處不在;而今,何處尋覓呢?
美好的事物似乎都是短暫的,這多少是源于一種心理作用吧。“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古人惜春、傷春的情緒在這一點上應該說是找到了根源。春光太美,等待太長,不是美麗辜負了等待,而是時光漠視了情懷。古人不僅是傷春易逝花易凋,更多的是借題發揮,他們多以落花、落紅、殘花、飛花結合東風、暮雨、流水、夕陽、燕子等意象入詩,或慨嘆光陰易逝、人生苦短,或表達憂憤憂思、愛國心切,或抒發羈旅離愁、行樂之嘆……如花的年紀,最難忘的卻是那首《葬花吟》,花人合一,借花傷身世,借花訴心意,借花排寂寞。這是一個多么孤絕的女子呵!寧愿與落花為伴,寧愿用一抔黃土掩盡畢生風流。
原諒我,總是記不住詩中那些關于春天的明朗歡快的場景,而總是對凄切悲愁念念不忘。我在春天寫那些別人看不懂的文字,在春天為一個人寫詩,在春天戀愛,在春天告別,在春天想人世的悲喜,想未來的意義……我是一個在春天里把自己活得像花那么繁復的人。你曾經問我,知道我最喜歡你什么嗎?沒等我回答你就給出了答案:就是你在談情說愛的時候都能這么文藝范。我不知褒貶,卻兀自喜歡。愛情本就是一門藝術,我只不過用文字把它折射進現實。
就像此刻,我坐在春天的暖陽里,抒寫著對花兒的情有獨鐘。
作者簡介:
劉靜,筆名將離,淮南一中語文教師,淮南作協會員。作品散見于《意林》、《散文選刊》和《安徽青年報》等,有作品入選《中國最美散文》和《詩意的紅燭--安徽教師散文百家》。
(田家庵·劉 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