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壽陽公主到花靨夫人
這是個冬去春來、春風和煦的日子,宋武帝的心情很好,自己打下的劉宋江山而今算是國泰民安,而自己也已到了垂暮之年,身體日漸虛弱,是該悠閑地享受生活了。宋武帝信步走到院子里,啊,真香啊!他發出一聲感嘆。再嗅嗅,一陣幽香侵染著他的身心。啊,是梅花開了,玉蕊瓊花綴滿了花園,一叢叢、一串串冷艷襲人。宋武帝感慨自己近六十年來不是忙于保司馬晉的江山,就是為了創劉宋的天下而奮斗,竟然遺忘了生活中還有鳥語花香、良辰美景。
宋武帝走到花園里的一棵梅樹下細細地觀賞著盛開的梅花。突然,一陣清脆悅耳的聲音從花園深處傳過來:
“摽有梅,其實七分。求我庶士,迨其古兮。
摽有梅,其實三分。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傾筐既之。求我庶士,迨其謂之!
宋武帝尋聲望去,只見他的小女兒站在一棵梅樹下,手拿著一株梅花,一邊摘著花瓣一邊吟誦著。涼風微拂,清香襲面。淡裝素裹的壽陽公主與盛開的梅花人花相映,清麗雅致,惹人憐愛。宋武帝雖然是行伍出身,但是,喜歡與有才華的文人交往,自己也下意識地學習,因此,他知道女兒吟誦的《詩經》中的一首叫做《摽梅》的詩。對于這首詩,他能銘記在心,因為,十八年前,是的,他記得非常清楚,是十八年前,那時,還沒有壽陽公主,這一年是他生命中最關鍵最重要的一年。這一年,他,劉裕劉寄奴,舉義起兵,要把當時纂奪了晉皇們的桓玄“拉下馬”,他的義軍占領了京口以后渡江直抵京都建康,他們討桓的檄文寫得那樣激動人心:
“……自我大晉陽九屢構,隆安以來,難結皇室,忠臣碎于虎口,貞良敝于豺狼。逆臣桓玄,陵虐人鬼,阻兵荊郢,肆暴都邑。天未亡難,兇力繁興,逾年之間,遂傾皇祚。主上播越,流幸非所,神器沉淪,七廟毀墜……自玄篡逆,于今歷年,亢旱彌時,民無生氣。加以士庶疲于轉輸,文武困于造筑,父子乖離,室家分散,豈唯《大東》有杼軸之悲,《摽梅》有傾筐之既而已哉……”
當時的他讀著這篇檄文,滿腔的熱血都在沸騰,正義與氣節使他終于打敗了桓玄,迎回了被桓玄趕到尋陽的晉安帝司馬德宗。此舉奠定了他在晉朝廷中的地位,他成為了挽救司馬晉皇室的英雄,也成為晉朝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要不是十八年前的這次壯舉,一年前,司馬晉的最后一個皇帝晉恭帝也不會甘心地把皇帝禪讓給他。晉恭帝的禪位詔書寫得很清楚:“桓玄篡位以后,晉王朝就已經不存在了,它能延續近二十年,全仰仗宋王劉公。讓我禪位,我心甘情愿……”
就是這禪位詔書,才使他這個被晉朝廷封為宋王的彭城漢子成為劉宋天下的開創人。
“摽有梅,其實七分……”壽陽公主的吟誦打斷了宋武帝的思緒,“摽有梅,其實七分……”他在心里重復著,他記得十八年前他讀討桓檄文的時候,曾經查看過《詩經》中的這首詩,他好像記得這首詩是男女自找對象時,姑娘唱的征婚歌。
是的,應該給這孩子選個駙馬都尉了。宋武帝微笑著想。在周朝時候,每年春三月的歌舞會上,姑娘們能夠大膽而熱烈地唱著首歌,尋找著自己相中的男子,而現在,姑娘的婚事都是父母包辦的,尤其是皇家的公主。宋武帝想到自己孩子的婚姻嫁娶,哪一個都是政治上的需要。宋武帝朝壽陽公主那邊看了看,心想,可不能讓這個孩子再吟誦這首詩了,她應該明白,要下嫁什么人不是她的事而是她父親的事!現在應該馬上給他選個駙馬都尉,以免孩子大了,管束不了,這個孩子的個性很強啊別看她長得嬌小。宋武帝微微一笑,他喜歡這個叫壽陽公主的小女兒,就是因為她從小就非常的有個性,喜歡我行我素,不像其他幾個女兒那樣溫順懂事。這會不會與她的名字有關呢?其他的女兒都是以建康附近的地名組成公主封號的,所以一個個就都長成了江南女子般的性情,偏偏就是她一個,以北方一個遙遠的地名加封給了她,自己當初為什么要給她取名為壽陽公主呢?真是希望她不要像南方女子那般的柔軟?宋武帝沉思起來。
壽陽這個地方,是他一生中忘不了的一個地方,正是因為忘不了,所以,當這個小女兒出世的時候,他不假思索地就賜給她這個名字——壽陽公主。他希望壽陽就像女兒那樣永遠都是自己的,當然,如今黃河以南基本上都是自己的國土,但是,他還是希望壽陽永遠是自己的。壽陽作為淮河以南的一座重要的城池,不僅是軍事要地,也是劉宋王朝抗擊北方侵略的最后防線,這個防線一旦失手,劉宋的江山就要葬送!所以,他要讓女兒叫壽陽公主,要讓天下人記住,壽陽是劉宋王朝的,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未完待續)
金 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