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的人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宣威盛世”,楚國站在強盛的頂峰,怎么會突然間跌落呢?
在楚懷王熊槐執政的30年和他的兒子楚頃襄王熊橫執政的36年,這66年間,究竟發生了什么?
1
姬叔虞是周武王姬發的兒子、周成王姬誦的弟弟。姬叔虞被封唐國,所以,姬叔虞又稱為唐叔虞。
唐叔虞(姬叔虞)兒子姬燮擔任唐國國君后,改國號唐為晉。
這就是晉國的源起。
也可以理解為,唐國是晉國的前身。
勵精圖治,晉國成為春秋時期的最強諸侯國。
那個時候,秦、楚等諸侯國的實力皆不能和晉國相比。
強大的晉國,讓包括秦、楚在內的大國,倍感壓力。
為了圖存,秦、楚很長一段時間通過聯姻結成盟友,來抗衡晉國。
此為秦、楚歷史上的蜜月期。
秦、楚盟友關系的瓦解,出現在晉國的解體。
公元前633年,晉文公姬重耳推行軍政體制改革,設立三軍六卿,并且實行世襲制。
三軍六卿,出將入相。
韓、趙、魏、智、中行、范氏六卿把持著晉國軍政大權。
漸漸地,晉國王室被六卿架空。王權旁落。
趙氏先是滅掉范氏、中行氏,之后,趙氏、韓氏、魏氏聯手滅掉智氏。
韓氏、趙氏、魏氏三大家族,控制晉國。晉國王室,名存實亡。
公元前403年,也就是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周威烈王分封晉國大夫韓虔、趙籍、魏斯為諸侯。
晉國分為韓國、趙國、魏國。
這就是歷史上“三家分晉”。
“三家分晉”是中國歷史上具有劃時代意義的重大事件,是春秋、戰國的分水嶺。
標志著春秋終結、戰國開啟。
強大晉國的解體,意味著秦、楚共同的強敵晉國的消失。
按理講,這對于秦、楚雙方,都是一件喜事、好事。
然而,歷史的邏輯往往并不遵循常理。
2
進入戰國之后,秦、楚兩國勵精圖治,都在國內實施了圖強變革。
楚悼王熊疑(公元前401年-公元前381年在任,擔任楚王21年),任用吳起為令尹,實施變法。實現富國強兵,楚國因此而強盛起來,聲震諸侯。“諸侯畏其強”。
楚悼王熊疑去世后,他的兒子熊臧接任,是為楚肅王(公元前380年-公元前370年在任,擔任楚王11年),楚肅王繼承其父遺政,對內推行休養生息,破除沿襲百余年的楚國貴族勢力,楚國王權得到鞏固,國力進一步增強。
楚肅王去世后,他的弟弟熊良夫接替,是為楚宣王(公元前369年-公元前340年在任,擔任楚王30年)。
楚宣王去世后,他的兒子熊商接任,是為楚威王(公元前339年-公元前329年在任,擔任楚王11年)。
公元前333年,楚威王大敗越國,奪得吳越故地大片領土。楚威王巡視戰獲領土,在長江奔流、山巒聳立的越城,發現有紫氣沖天。楚威王的占卜師認為,這是有“王者之氣”。于是,楚威王在這里埋金,以化解“王氣”,并在這里設置金陵邑。這就是楚威王“金陵埋金”,南京的別稱金陵之名就是由此而來。
楚宣王、楚威王執政楚國的41年間,憑借楚悼王、楚肅王32年執政楚國打下的雄厚基礎,把楚國帶上了富國強兵的頂峰,楚國達到戰國最強盛時期,一躍成為七雄中的頭號強國。
楚國版圖,西起大巴山、巫山、武陵山,東至大海,南起五嶺,北至汝、穎、沂、泗,覆蓋長江中下游、淮河流域廣闊區域。
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宣威盛世”。
或者說,這是楚國四任雄才大略的楚王,走過的勵精圖治百年圖強之路。
3
昔日盟友楚國所發生的一切,讓秦國這個七雄中的“西方國家”看到眼中,心里卻極度不安。
如果再不追趕,將會被楚國甩得越來越遠。
在楚悼王熊疑推行吳起變法的大約30年之后,秦孝公嬴渠梁(公元前361年—公元前338年在任,擔任秦國國君23年,秦國第25任國君)任用衛國人公孫鞅實施變法,這就是“商鞅變法”。
“商鞅變法”的核心是頒布《墾草令》,打破了貴族世襲,普通民眾憑借軍功也可以加官晉爵。同時,井田制的廢除,極大地激發和釋放了生產力。
“商鞅變法”讓秦國走上富國強兵之路。
因其有功,秦孝公賜予公孫鞅商於十五邑,號為“商君”,史稱為商鞅。
在秦孝公任上,他還干了另外一件大事,遷都。
公元前350年,秦孝公把秦都從櫟陽(今陜西省西安市閻良區)遷至咸陽(今陜西省咸陽市)。
至此,秦國完成“九都八遷”,定都咸陽。
直到秦國躍升為秦朝,直到秦朝終結,長達144年,秦都沒有離開咸陽。
回溯春秋、戰國,在春秋五霸和戰國七雄的強國里,秦和楚是遷都次數最多的兩個強國、大國。
但是很顯然,楚國“七都六遷”與秦國“九都八遷”截然不同。
楚國的六次遷都,除了從丹陽遷往郢都,是一個躍進和進擊,之后,都是被秦國所迫得被迫遷都。
秦國的八次遷都則不然,每一次遷都,都是一次戰略躍進和雄心的進擊。
秦孝公被公認為秦國成為一流強國的奠基者。
秦孝公去世后,他的兒子嬴駟接任。公元前325年,嬴駟效仿楚武王熊通,稱王,并改為元年,這是秦國的第一任王(此前為君),史稱秦惠文王。
與春秋、戰國第一個稱王的楚武王熊通相比,秦惠文王稱王,晚了整整379年。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衡量,楚國在相當長時間,都是諸侯國的先發者,更是秦國等后起之秀,所不可齊肩和望其項背!
只是未曾料想,楚國跌落的歷史拐點,卻是在他盛極之時。
4
公元前329年,楚威王去世。
公元前328年,楚威王的兒子熊槐接任,是為楚懷王。
楚威王把一個富強繁榮、空前強盛的楚國,交到了楚懷王的手里。
楚懷王熊槐接任楚王的時候,秦國是秦惠文王嬴駟執政。
那個時候,秦惠文王嬴駟已經擔任秦王近10年了。
雄才大略、野心勃勃的秦惠文王嬴駟,經過10年歷練,早已成為一個老謀深算的成熟政治家。
而剛剛登上楚王之位的楚懷王熊槐,貌似還是一個“政治小白”。
秦惠文王嬴駟認為,千載難逢的機會來了。
他準備和楚懷王熊槐,試一下身手。
公元前313年,秦惠文王嬴駟出兵攻打韓趙魏,迫于強秦的軍事壓力,韓魏兩國與秦國結盟并答應聯手對付楚國。
楚懷王熊槐為了和秦國抗衡,和齊國結盟。
楚、齊結盟,使得秦惠文王嬴駟十分忌憚。
怎么才能瓦解楚、齊聯盟呢?秦惠文王嬴駟派出秦相縱橫家張儀出使楚國,游說楚懷王熊槐。
張儀告訴楚懷王熊槐,只要楚國和齊國斷交,秦惠文王嬴駟愿意把包括商、於在內的600里秦國土地割讓給楚國。
商、於原來屬于楚國,后來被秦國奪取。
商、於是楚國心里永遠的痛。
奪回商、於,始終是歷任楚王的夢想。同樣,也是楚懷王熊槐的夢想。
左徒屈原力勸楚懷王,認為張儀不可信。
但楚懷王根本聽不進任何勸阻。
楚國與齊國迅速斷交。
楚懷王派出使臣來到咸陽,向秦惠文王嬴駟索要商、於600里之地。
張儀說,楚王聽錯了,我說的是送給楚國6里封地,而不是商、於600里之地。
楚懷王熊槐大怒,發兵攻打秦國。
景翠率領的楚軍和樗里疾率領的秦軍,在丹陽(今河南省南陽市淅川縣)對陣鏖戰。
楚軍慘敗,8萬楚軍被殺,主帥屈匄、裨將逢侯丑等七十多名楚軍高級軍官被俘。
史稱秦、楚“丹陽之戰”。
丹陽慘敗,讓楚懷王熊槐難以接受,失去了理智。
他頭腦發熱,調集楚軍精銳,幾乎出動傾國之兵,直撲秦國。
秦、楚進行第二回合交手。
戰役的初始,孤注一擲的楚軍進展順利,擊潰秦軍,收回大片被占領土,一直把戰線推進至藍田(今陜西省西安市藍田縣)。
藍田距離咸陽只有150里。
楚軍兵鋒直指秦都咸陽,威脅到咸陽的安全。
危急之時,秦惠文王嬴駟異常清醒,十分冷靜,沉著應對,展現出雄才大略、成熟政治家的超常智慧和勇敢。他召集群臣,虛心而認真聽取每個人的意見,鼓勵群臣暢所欲言、各抒己見。他認真地聽取,梳理每個大臣的真知灼見,采納每一個有益良策。
在國家生死存亡之時,秦惠文王嬴駟的冷靜、沉著、鎮定、智慧,給了秦國莫大的信心。
秦國君臣的高度團結、一致對外,終于挽救了他們自己和秦國。
秦惠文王嬴駟策動韓、魏聯軍立即出動,對楚國后方發動攻擊,韓、魏聯軍占領召陵(今河南省漯河市召陵區)。
因為楚懷王熊槐幾乎傾盡舉國之兵,所以,楚國后方異常空虛。
韓、魏聯軍突然出現在楚國后方,和前線的秦軍遙相呼應。
楚軍腹背受敵。
如果再不抽身,后果不堪設想。
關鍵之時,楚懷王熊槐終于清醒過來。作出了一個正確的決策:向秦國割地求和。
秦惠文王嬴駟同意。
楚國撤軍。
這就是秦、楚“藍田之戰”。
“丹陽之戰”“藍田之戰”,楚軍主力和精銳折損大半,很多骨干中高級將領戰死,使得楚國元氣大傷。
秦國因此得以牢牢掌控漢中。徹底排除楚國對秦國核心地區的威脅,掌握了對楚軍事行動的主動權。
“藍田之戰”,是楚軍距離秦都咸陽最近的一次。楚軍甚至感受到了秦都咸陽的心跳。
這也是楚軍,唯一一次近距離接近秦都咸陽。
這兩場大戰,是楚國由盛轉衰的重要拐點。
秦、楚軍事實力對比,發生逆轉。
秦國超越楚國,成為戰國七雄的頭號軍事強國。
5
這之后,秦、楚之間,短暫平靜。
這期間,秦惠文王嬴駟去世了。
他的兒子嬴蕩接任,擔任了四年秦王。
然后,他的弟弟嬴稷接任,這就是秦昭襄王。
野心勃勃、雄才大略的秦昭襄王擔任秦王以后,秦、楚烽煙再起。
公元前299年,秦軍奪取楚國八座城池。
秦昭襄王嬴稷邀約楚懷王熊槐在武關會面,商討兩國休兵罷戰結盟。
楚懷王熊槐沒有聽取屈原等人的勸告,決定前往武關。
結果,楚懷王熊槐被秦國扣留。
秦昭襄王嬴稷的條件是,只要楚懷王熊槐答應把巫郡、黔中郡割讓給秦國,就可以放他回楚國。
楚懷王熊槐斷然拒絕,
公元前298年,楚國迎回在齊國當人質的楚國太子、楚懷王熊槐的兒子熊橫,擁立為新王。
這就是楚頃襄王。
公元前296年,被秦國扣留三年之久的楚懷王熊槐,因病客死咸陽。秦國把楚懷王熊槐遺體送還楚國,“楚人皆憐之,如悲親戚”。
縱觀楚懷王熊槐執政的30年間,丹陽之戰、藍田之戰一敗涂地,在他的手里,“宣威盛世”的積累消失殆盡,成為楚國由盛轉衰的歷史大轉折。然而,在他被秦國扣留之后,拒絕割地,展現出楚人之氣節,流淌著王者之骨氣。因而,他重新贏得楚人的崇敬!
6
原本以為,楚頃襄王熊橫接任楚王,能夠扭轉被動局面。
楚國上下,寄希望于新王。
然而,楚頃襄王熊橫卻確定了向秦求和的國策。
在秦昭襄王嬴稷主導下,秦國漸漸掌控對楚國的絕對優勢。
楚頃襄王十九年(公元前280年),秦攻楚,楚軍兵敗,割讓上庸、漢北地區。
楚頃襄王二十年(公元前279年),秦將白起率軍攻打楚國,奪取楚國西陵(今湖北省宜昌市)。
楚頃襄王二十一年(公元前278年),秦將白起再度率軍攻楚,攻陷都城郢都,焚毀楚國先王墓地夷陵。
楚頃襄王二十二年(公元前277年),秦軍奪取楚國的巫郡和黔中郡。
彼時的楚國,到了圖存的關口。
楚頃襄王熊橫能夠想到的唯一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把自己的嫡長子、太子熊完,送往秦國做質子(人質)。
已被基本鎖定、名震世界的武王墩墓主人,楚國的一代雄主、考烈王熊完,從歷史的幕后走進人們的視野。
太子熊完,在左徒黃歇陪伴下,在秦都咸陽開啟他10年人質生活。
熊完以身犯險,將為楚國贏得10年彌足珍貴的喘息。
(沈國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