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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 文體新聞 > 蘇東坡與壽春“故人”李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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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東坡與壽春“故人”李定
【字體: 】 發布時間:2022/6/10 10:49:47   【打印】【關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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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東坡喜好交友,一生結識朋友無數。其中有政壇盟友,如呂公著等;有文壇摯友,如歐陽修等;有僧道教友,如佛印和尚等。“蘇門四學士”黃庭堅、秦觀、晁補之、張耒都是蘇軾門下學生,但蘇軾評價他們說:“如黃庭堅魯直、晁補之無咎、秦觀太虛、張耒文潛之流,皆世未之知,而軾獨先知”,可見蘇軾與他們的交往是從朋友開始逐漸認知。蘇軾交友不拘一格,像王安石這樣的官場對手都可以處成朋友,更不用說鄉紳、農夫、村婦、妓女中的朋友也比比皆是。用他自己的話說,“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收養乞丐的慈善機構)乞兒”。壽春李定就是蘇軾無數朋友中的一員,有兩首詩見證了這段朋友交往。

蘇軾《壽春李定少卿出餞城東龍潭上》:“山鴉噪處古靈湫,亂沫浮涎繞客舟。未暇燃犀照奇鬼,欲將燒燕出潛虬。使君惜別催歌管,村巷驚呼聚玃猴。此地他年頌遺愛,觀魚并記老莊周。”北宋壽州州治在下蔡縣(今鳳臺縣),壽春縣屬之,因此“城東龍潭”所指應是今鳳臺縣城東邊不遠,位于淮河東岸紫金山下的黑龍潭。此詩寫了龍潭的幽靜,寫了相關的傳說,寫了當地的鄉風,最后歸結主題,李定即將與蘇軾“惜別”而置酒“餞行”,吟詩唱賦,何其快哉,于是引發作者“觀魚并記老莊周”的感想:向往莊子與惠子在濠梁觀魚那種沒有外界干擾而自由自在的生活。

蘇軾這次來壽春是在熙寧四年(1071年),時年36歲。當時王安石變法,蘇軾因為政見不同而出任杭州通判,赴任路線是從開封走水路,經蔡河、潁水入淮河;至蘇北經運河,過長江,走江南運河至杭州。蘇軾于當年七月離開東京,先到陳州(今河南周口市淮陽區),看望在當地州學任教授的弟弟蘇轍;又到潁州(今安徽阜陽市),拜見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老師歐陽修。潁州下一站就是壽春,在正陽關潁口入淮時,蘇軾激動,作詩一首,詩名《出潁口初見淮山是日至壽州》。詩曰:“我行日夜向江海,楓葉蘆花秋興長。平淮忽迷天遠近,青山久與船低昂。壽州已見白石塔,短棹未轉黃茅岡。波平風軟望不到,故人久立煙蒼茫。”蘇軾外放杭州,心情抑郁,面對淮水秋景,又提起逸興;中間兩聯寫景,前寫淮河青山,后寫壽州建筑;最后想象出煙雨蒼茫中,“故人”在淮河岸邊久候自己的情景。這首詩自然流暢,情景交融,韻律優美,在蘇軾詩中很有地位,清代文學家和思想家方東樹贊其“奇氣一片,短篇極則”。此詩中的“故人”就是在城東龍潭為他餞行的李定。

李定何許人也?許多學者無一例外的認為就是《宋史·李定傳》中的李定,他以“附王安石驟得美官,又陷蘇軾于罪(烏臺詩案),是以公論惡之,而不孝之名遂著”。但根據李定的履歷,在龍潭餞行的前一年,他剛從秀州(今浙江嘉興市)判官任上入京,原因是王安石變法需要人才支持,李定因“少受學于王安石”得被選中,宋神宗準備任命他擔任“監察御史里行”。監察御史的職責是“分察百僚,巡按郡縣,糾視刑獄,肅整朝儀”,權力很大。如果將官微職卑者提任此職,就必須先讓他干“里行”,任職兩年后方可具備資格正除御史。因李定品行極端不好,竟連續有宋敏求、蘇頌、李大臨三位大臣因拒絕草寫李定的任職詔書而被宋神宗罷職,這就是北宋歷史上著名的“三舍人事件”。三舍人雖被罷職,但宋神宗也懾于公憤,不讓李定“里行”,改任崇政殿說書,相當于給皇帝當顧問。

即便如此,還有大臣劾奏其任官后不丁母憂的不孝行為。蘇軾為官后,先丁母憂、又丁父憂,兩次離職累計5年,第二次還朝時比李定入京僅早一年。蘇軾也不屑李定人品,于是寫詩《朱壽昌郎中少不知母所在刺血寫經求之五十年》,通過歌頌“二十四孝”中北宋朱壽昌棄官尋母的孝行,直接以“西河郡守誰復譏,潁谷封人羞自薦”兩個典故來譏諷李定。李定對蘇軾也懷恨在心,后來主謀制造烏臺詩案,幾乎將蘇軾置于死地,那是后話。由此可見,李定這樣的人物很難被蘇軾引以為友。而且李定隨后又陸續轉崗集賢院、舍人院、太常寺,一直都在皇帝身邊工作,直至熙寧八年(1075年)才外任明州(今浙江寧波市)知州。因此蘇軾此次至壽州,李定絕無任職壽州之可能。

那么蘇軾在壽州遇到的“故人”李定又是誰呢?答曰:很可能是李虛己之侄李定。李虛己“喜為詩”,“有《雅正集》十卷”,是晏殊(“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的作者,與歐陽修并稱“晏歐”)的岳父。李虛己仕太宗真宗兩朝,去世時年69歲,在龍潭餞行之前有70年,似乎時間上對不上。但李虛己是長房長子,李定是李虛己幼弟李虛舟之幼子。古代男人可以納妾,長兄幼弟之間的年齡差二三十歲甚至三四十歲實在平常,蘇軾長子蘇邁就比幼帝蘇遁大26歲。《喻世明言》“滕大尹鬼斷家私”中,香河縣知縣倪守謙80歲生子倪善述,與異母兄倪善繼的年齡差達50多歲。這樣大伯與幼侄的兩輩長幼差累在一起,少者四五十年極為平常,多則上百年亦不足為奇。如此一計算,蘇軾36歲與李定見面,李定的年齡應在40-80歲之間,可以成為契闊之交。

至于李定怎樣成為蘇軾的“故人”,更有線索可循。蘇軾故鄉是在四川眉州(今眉山市),李虛己曾在四川榮州(今榮縣)、遂州(今遂寧市)擔任官守,兩地距離眉州都不算遠。蘇軾蘇轍與父親蘇洵并稱“三蘇”,論年齡,蘇洵與李虛己還交往不上,但蘇洵的父親蘇序恰可與李虛己交集。曾鞏為蘇序作《墓志銘》說,說蘇序“晚乃為詩,能白道,敏捷立成,凡數十年得數千篇,上自朝廷郡邑之事,下至鄉閭子孫畋漁治生之意,皆見于詩”;《宋史·李虛己傳》說,李虛己“喜為詩”,“有《雅正集》十卷”。兩位詩人惺惺相惜,蘇、李兩家的交往可以從四川開始。如此的話,兩家后輩蘇軾在壽春見到李定,絕對是人生四大喜事中的“他鄉遇故知”,蘇軾稱李定為“故人”,也是絕對的精準。

《李虛己傳》最后說,李定“為司農少卿,為吏頗有能名”。此處字數不多,但透露出3大信息:其一,“司農少卿”相當于現在的農業農村部副部長,是李定官場履歷中的最高官銜,不代表他此前或此后未擔任過其它職務;其二“少卿”原本是官名,但在蘇軾詩文中基本是對同輩文人的敬稱,如其詩題中就有《和吳少卿絕句》《送魯元翰少卿知衛州》《徐州送交代仲達少卿》等,壽春李定之“少卿”與他后來的官銜吻合實屬偶然;其三,李定“為吏頗有能名”,說明他很有政績。作為淮南人,肯定希望“頗有能名”的此李定在壽春當個好官,拒絕“不孝之名遂著”的彼李定來淮南丟人。(周強)

(責編:湯寧  初審:孫繼奎  終審:沈國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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