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淮河文化”?從新世紀之初至今,已過去二十年的時間,但關于“淮河文化”概念的界定仍未取得學界普遍的共識,也仍處于需要繼續深入研討的過程中。
在“淮河文化”研究史上,對“淮河文化”這一核心概念進行明確的學術界定,客觀來看,是較為滯后的事情,遠遲于“淮南文化”研究的實踐本身。直到2007年第四屆“淮河文化研討會”上,還有學者指出,長期以來,關于“淮河文化”概念的界定,“做這個工作的人很少”,“這本身就是一個值得注意的現象”。
1998年首屆“淮河文化研討會”上,安徽財經大學曹天生在《關于淮河流域文化定義問題的探討》中提出對“淮河文化”的界定,認為淮河流域文化是域內各種文化樣態的總和,是以流域文化為特質的、以水利為文化核心的、以淮河干流區域文化為代表的地域文化。在十余年后出版的《淮河文化導論》里,他繼續堅持了以上的觀點,并未發生根本的改變。
2006年南京大學歷史系李良玉在《淮河文化的內涵及其技術層面的研究》中指出:“我們講‘淮河文化’,當然是講淮河流域的人民的文化,或者更準確地說,是淮河流域人民在淮河為主體環境因素的自然條件下生存發展過程中所形成的一系列反映他們的生存方式、生活經驗、觀念、價值與思想的文化遺產”,并強調指出:“淮河文化的主體不是淮河,而是生活于、繁衍于、斗爭于淮河流域的人民”。
2007年第四屆“淮河文化研討會”上,安徽省社科聯課題組(陳立柱、洪永平等)回顧總結以往“淮河文化”概念的研究情況,提出:“淮河文化,即淮河流域居民上古以來創造的歷史文化,以其地理上的平曠開闊,連南接北,族群上的夷夏交互,戰爭融合,早期形成道、儒兩家為代表,重視和合,富有總結、反省與融通精神,尚德輕智,以做人、治世、養生為主要,構成中國歷史文化的基本層面,影響中國社會、歷史與生活各方面”,還指出,“比較其他文化,淮河文化更多平原文化的特點”。
2010年淮河文化辦公室編《淮河文化·淮濱卷》則認為:“所謂‘淮河文化’,系指淮河流域居民在文明提升過程中創造的輝煌文化。它歷史悠久,內涵豐富,既有流域整體的文化特點,又有地方性的特色”,“淮河文化,是淮河流域的人民在社會歷史發展過程中創造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總和。而這個文化的主體,隨著時空的變化又在發展和豐富著”,并強調說:“至于‘淮文化’、‘淮學’、‘淮河的文化’、‘淮河流域文化’等概念,都應統屬于‘淮河文化’的范疇,只不過各有側重點罷了。總之,離開人民這個主體,就無從談論文化”。
2015年阜陽師范學院房正宏在《淮河文化內涵與特征探討》里指出:“淮河文化屬于區域文化范疇,是淮河流域人民長期從事的生產與實踐活動及其在生產實踐中創造的全部成果”,并闡述淮河文化的基本特征:“一是具有南北區域文化的過渡性和兼容性;二是淮河在其文化傳承中發揮著重要作用;三是安貧求穩的農業文化心態;四是尊君尚官的政治文化生態”。
以上關于“淮河文化”概念的五種界定,各有側重,也各具特點,總的來看,可歸納為四種類型:一是以曹天生為代表,側重從流域文化、水利文化的視角進行闡釋;二是以李良玉、淮河文化辦公室為代表,側重從淮河文化的主體性、人民性的視角展開研討;三是以陳立柱、洪永平等為代表,側重從淮河文化的歷史演變視角有所把握;四是以房正宏為代表,側重從區域文化的視角剖析解讀。此外,學界其他的相關看法,大都類似或傾向于其中某一類型的界定。
相較而論,以上四種類型的概念界定中,曹天生關于“淮河文化”的主張更能接近于“淮河”作為“大河文明”表現的文化本質,也更能揭示出“淮河文化”所具有的“水文化”“水利文化”的核心內涵。其他三種類型的界定,雖各有所長,但共同的不足都在于沒有更深刻地揭示出“淮河文化”所體現出的“大河文明”“水文化”“水利文化”的“水”特質,而脫離了“水”特質的把握,“淮河文化”最本質的內涵將無從清晰的呈現出來。但也要指出,曹天生的界定同樣存在一定的局限,因為其提出的“淮河文化”的概念如何能同其他河流文化(如“黃河文化”“長江文化”等)明確區分開來。
在以上學者觀點的基礎上,如對“淮河文化”的概念嘗試性提出新的認識,或許需要對“淮河文化”采取廣義、狹義的界定方式,方能更好地把握“淮河文化”的復雜性、特殊性。從廣義來說,淮河文化是自古以來生產生活于淮河全流域的人們共同創造出的物質文明、精神文明與制度文明的總和,根本上反映為一種不完全類同于南北方,而是帶有顯著過渡性、兼容性、區域性特點的穩定成熟的生存方式;從狹義來說,這種特定的生產方式主要體現在淮河干流區域之內,盡管淮河干流的上、中、下游存在一定的民風民俗的差異性,但就整體而言,卻具有生存方式上的內在的趨同性、一致性。
作為古稱“四瀆”之一的著名大河,“淮河”處于黃河、長江之間,與秦嶺一同構成中國南北方的自然分界線,具有后者所無法取代的獨特地位及影響。“淮河文化”作為一種特定的大河文明的歷史形態表現,也理應同黃河文化、長江文化相區別,展現出別具一格的內在特征。因此,無論是從自然的、歷史的、人文的、思想的、區域的何種視角來界定,都必須充分揭示與把握“淮河文化”的特殊性所在。(高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