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長淮,不僅風光無限,而且文化燦爛,從古至今,滋養哺育著無數生產與生活于流域之中的人民。在淮河文化史上,名人輩出,經典眾多,但有一部被后世學者稱之為“絕代奇書”的《淮南子》,卻堪稱是秦漢大時代創造出的思想巨著,兩千余年以來,始終無愧于“淮河文化明珠”之贊譽。
《淮南子》是一部因“淮河”而著的“奇書”,與這條古代典籍《爾雅》稱之為“四瀆”之一的大河有著難解難分的歷史因緣。正是浩浩蕩蕩,波瀾起伏的千里長淮潤澤出了西漢時代以淮南王劉安為首的盛極一時的“淮南學派”,也隨之催生出《淮南子》這部“牢籠天地,博極古今”的中國道家巨著。踵繼老子、莊子等淮河流域的道家思想前賢,淮南王劉安與“淮南學派”以海納百川、熔鑄百家的理論氣魄,用《淮南子》一書在淮河文化史上寫下了極為濃墨重彩的一筆。
《淮南子》是淮河“水文化”的杰出歷史代表,內在顯露出一種獨特的大河文明特質。《淮南子》中《時則》云:“淮出桐柏山”,并說“淮水”是天下“六水”之一。自古以來,千里長淮便以其極為特殊的自然地理位置——幾乎就在中國的南北軸心線上,與秦嶺一道成為南北分界線——而著稱于世,深刻影響著幾千年來中國政治和文化的歷史變遷進程。溝通南北,連接東西的自然地理優勢,讓淮河文化具有顯著的多元性、包容性、融貫性、創新性、開放性的根本特點,能夠匯聚天下思想的精華,在不同時代抒寫下動人心魄的歷史華章。淮河文化所彰顯出的這些可貴特點,在《淮南子》一書上都有著極其突出的理論反映。可以說,淮河文化的博大雄渾、豐富多彩,內在形塑了《淮南子》吞吐天地、包羅萬象的“百科全書式”的文化胸懷,使之成為中華文化史上一部不可多得的“大著作”!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一條大河孕育一部大書。淮河文化所具有的充滿靈性的“水魂”,是《淮南子》之所以具有不畏坎坷,流傳千年的生命力的精神根基。
《淮南子》是淮河“道文化”的重要承繼者與闡揚者,充分展現出中國道家自然無為、超脫世俗的思想精神特質。淮南王劉安與“淮南學派”是秦漢時代最為推崇道家思想學說的文化群體,一部《淮南子》,二十一篇十三余萬字,歸根到底,就是一部皇皇的論“道”巨著。《淮南子》論“道”,源出于老莊,接續于黃老,試圖以“道”哲學為樞軸全面整合先秦以來中華文化的歷史菁華,在秦漢大一統的時代條件下重新構建起一套貫通天人古今之學的“黃老新道學體系”,為西漢統治階層提供更為理想的治國方略與安民之術。因此,《淮南子》論“道”,既重道家哲學形而上的本體論思,堅持追索“道”貴“虛無”的原初意義,更在道家哲學形而下的治國實踐,始終突出“道”何以為“治”的政治訴求,力圖將先秦老莊、黃老以來的道家哲學思想重新鍛造成為適合漢代大一統王朝政治發展需要的理論體系,為其開拓出一條實現善政良治的新路徑。也因之,《淮南子》一書不僅有著老子“道”哲學的深沉睿智,莊子“道”哲學的空靈飄逸,而且有著戰國稷下黃老“道”哲學的精明務實。無論是“道法自然”的自然哲學、“無為而治”的政治哲學,還是“清靜寡欲”的養生哲學、“虛己游世”的人生哲學,《淮南子》都賦予其別具蘊涵的時代新意,讓其成為漢人“家國天下”情懷的新的歷史承載體。在淮河文化史上,《淮南子》是老莊道家學說最卓越的繼承者和闡揚者,秦漢以后,莫有其匹,也是中華文化史上“道文化”的重要開拓者、創新者之一。
《淮南子》是淮河“楚文化”的優秀傳承者,突出反映出先秦楚文化在秦漢時代所具有的新的歷史面貌及文化精神。西漢淮南王國原為戰國楚地,國都壽春曾為戰國末期楚國都城十余年,是楚國最終滅亡之所。淮南王劉安家族亦是楚人出身,其祖劉邦為楚國“沛豐邑”人。楚文化與淮河文化在《淮南子》中緊密融為一體,共同成為《淮南子》一書文化思想的底蘊與底色所在。先秦楚國的國家盛衰經驗以及“楚辭”為代表的浪漫文學傳統,賦予了《淮南子》既能理性論政又能感性抒情的撰著特點,有力推動了先秦“楚文化”向漢代“漢文化”歷史轉化的重要進程。《淮南子》之后,淮河流域能夠濃厚反映“楚文化”的文化典籍幾成絕響,由此也可見,“楚風漢韻”對于《淮南子》一書而言,可謂是名副其實的歷史評價與贊詞。
能夠將淮河“水文化”、“道文化”與“楚文化”融為一體給予豐富深刻的思想文化闡發,以空前的理論開放性、包容性、創造性再闡新說,這是《淮南子》一書兩千余年來能夠以“絕代奇書”的卓絕風姿屹立于雄渾博大的淮河文化之中的根本原由。千里長淮,風光無限,這旖旎風光是自然的,也是人文。每當我們展開數千年來絢爛多彩的淮河文化的歷史畫卷時,總會有一顆璀璨光華的思想明珠深深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那就是——不知其書,“不知大道之深也”的《淮南子》!(高旭)